府兵制
府兵制是中国西魏时开始出现的一种兵役制度,宇文泰建立于大统年间(535年正月—551年十二月),北周、隋、唐初继续沿用,中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逐渐崩坏,直至唐玄宗天宝年间取消,改而实行募兵制,前后历时约二百年。
起源
六镇之乱后北魏内乱,分为东魏与西魏,西魏大统八年(542年)权臣宇文泰将关中地区的六镇军人编成六军。[1]随后宇文泰仿照鲜卑旧有的“八部大人”,将部队分由八柱国统领,而使整个军队部落化。八柱国只有六柱国大将军领兵,西魏宗室元欣虽为柱国之一,实无兵权,另外宇文泰本人为全军统帅,亦为八柱国之一,以都督中外诸军事加衔;直到大统十六年,已建立起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的组织;肇起于北魏的团练,即汉人组成的地方乡兵也是府兵的兵源之一。[2]北周武帝改府兵军士为“侍官”,成为皇帝的亲军,一人充员府兵,全家皆编入军籍。隋文帝杨坚开皇十年(590年)下诏:“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成为“兵农合一”的制度。唐初承袭隋制,初置十二军。[3]贞观十年又设折冲府,分布于全国各地,府分上中下三等,一千二百人为上府,一千人为中府,八百人为下府,府兵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队,百人一旅,“皆取六品以上子孙及白丁无职役者充”[4],战士要自备兵器和粮饷,杜甫的《兵车行》诗:“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即是当时府兵的写照。全国设置的折冲府最多有六百余处[5],总兵力达68万人。[6]折冲府有木契、铜鱼(即“上下鱼书”),朝廷征调兵力之时,便下敕书与木契、铜鱼,由都督与郡府参验合符时,然后发兵,高级将领皆临时委派,至战争结束后,“兵散于府,将归于朝”。
特点
府兵制的特点可以简单概括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7]。府兵的户籍由军府(称为折冲府,折冲一词取于古语“折冲于樽俎之间”,有不战而胜之意)掌握。和平时期府兵耕地种田,并在折冲将军领导下进行日常训练[8],每年冬季十一月由折冲府召集,“教其军阵战斗之法”[9];战争发生时,由朝廷另派将领聚集各地府兵出征,府兵作战一般不能长期在外,也很少远征作战,更不能随意更换原驻屯地。战事结束后各地府兵仍归本镇,重新纳入当地折冲将军的管辖下。这种兵役制度的初衷本是为了解决自三国、南北朝以来军队成为将领个人私产(部曲)的局面,有利于防范地方割据势力重新抬头,此外还结合了屯田制,有利于农业生产,减轻国家军费开支,部分解决了后勤供给问题,也扩大了兵源。
府兵制过去说来被认为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上的,至唐朝后期,均田制被破坏,而且边患日深,机动性极强的北方骑兵入侵也要求唐朝军队作到兵将合一,能远征、能于边境长期驻防。故府兵制难以继续推行下去,终被取消。近年研究成果发现,府兵制及均田制的破坏同为唐代中央政府对于人口流动、户口资料的掌握能力下降所造成的结果,两者之间并非为简单的因果关系。天宝八年四月,唐朝继续与吐蕃的战争[10],府兵已经无法维持,士兵多逃匿,管理府兵的折冲府根本无兵可交,五月十日,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11],折冲府至此名存实亡。[12]由于府兵大坏,唐朝的军队由府兵制转变为募兵制,军队地方化的态势形成,在外的将帅与士兵的关系较密切,是藩镇割据的直接原因。朝廷畏其叛乱,遂改由宦官监军,中唐以后宦官的权力逐渐坐大(中国的第二次宦官时代),甚至可以直接废立皇权。
转型
由于唐朝初期利用隋朝制度来实行府兵制以征集管理军队。但到了唐玄宗后期,府兵制遭到了严重破坏。唐初规定府兵三年一代,但随着唐朝中期之后边患增加,用兵不断,戍期延长,加上腐败日益严重,边将侵吞士兵财物,强迫士兵为自己服苦役,因此无人愿当府兵。天宝八年(749年),管理府兵的折冲府已经无兵可交。唐政府不得不停止征发府兵,改行募兵制。唐初曾在局部边地少量募兵,自玄宗时开始盛行,开元年间,京师宿卫、边镇戍兵和地方武力基本上俱为募兵充任。
评价
- 晚唐著名诗人和古文家杜牧盛赞府兵“三时耕稼,一时治武”,“虽有蚩尤为师(一作帅),雅亦不可使为乱耳,……雅亦无能为叛也”[13]。
- 历史学家陈寅恪首开近现代研究府兵制之先河,他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一书中首先认为府兵制本身是“明是以一军事单位为一部落,而以军将为其部之酋长。”,“府兵是禁军而非地方军或边防军”。[14]府兵制度原自于鲜卑人的武装组织,因此具有浓厚的部落化色彩。但府兵制的研究至今仍存在不少争议,王树椒认为府兵制不是部酋分属制[15],他又认为府兵制乃来自北魏番戍制,而非鲜卑兵制[16];谷霁光也认为“过分强调鲜卑部落之制,是不适当的”。[17]至于府兵制是否兵农合一,学术界至今说法不一。[18]府兵在军事上的作用,历来被杜牧、白居易[19]等文人过分夸大,杜牧还以为府兵制废止是开藩镇割据之端,李泌撰《议复府兵制》,希望能够恢复府兵制,以便遏止军阀割据。李繁的《邺侯家传》可以说是将府兵制推向神话,不可尽信。[20]事实上府兵长期兵额不足,贞观十一年(637年)征高丽一役,兵源还包括了兵募。[21]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太宗再出征高丽,主力仍是兵募。[22]府兵制主要是宿卫京师,出征并非主要任务。[23]府兵仅限于有折冲府的州,主要在京师周围和边境,折冲都尉和果毅只负责练兵,不能发一兵一卒。
- 历史学家钱穆认为明朝的卫所制,也属于府兵制,“明太祖平天下,原定有卫、所制度,其实也就如唐代的府兵制,不过名称不同而已。”[24]
参见
参考文献
- ^ 《玉海》卷一三八引《后魏书》云:“西魏大统八年,宇文泰仿周典置六军,合为百府。”同书卷一三八引《邺侯家传》:“初置府兵,皆于六户中等以上家有三丁者选材力一人,免其身租庸调,郡守农隙教试阅,兵仗衣驮牛驴及糗粮旨蓄,六家共备,抚养训导,有如子弟,故能以寡克众。”《文献通考,兵考三》说:“周太祖辅西魏时,用苏绰言,始仿周典置六军。籍六等之民,择魁健材力之士以为之首。”
- ^ 万绳楠整理《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中则认为府兵与乡兵是两个系统。
- ^ 《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七〈唐纪〉三载高祖武德二年云:“秋七月,初置十二军,分关内道诸府以隶焉。皆取天星为名(以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玄戈军、醴泉道为井铖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豳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范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以车骑府统之。每军将、副各一人,取威名素重者为之,督以耕战之务。由是士马精强,所向无敌。”
- ^ 《旧唐书》卷43《职官志二》
- ^ 岑仲勉《隋唐史》上册第213-214页引谷霁光说关内道288个,河东道163个,河南道74个,河北道46个,陇右道37个,山南道14个,剑南道13个,淮南道10个,岭南道6个,江南道5个,总计656个。
- ^ 王应麟《玉海》卷138《兵制》引李繁《邺侯家传》
- ^ 《新唐书》卷50《兵志》说:“府兵之置,居无事时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渐、绝祸乱之萌也。”
- ^ 《新唐书·兵志》卷50,〈兵志〉第40:“初,府兵之置,居无事时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渐,绝祸乱之萌也。”
- ^ 《旧唐书·百官志》
- ^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上命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帅……兵,凡六万三千,攻吐蕃石堡城。其城三面险绝,惟一径可上,吐蕃但以数百人守之,积檑木及石……拔之,获吐蕃铁刃悉诺罗等四百人,唐士卒死者数万,果如王忠嗣所言。”
- ^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是后府兵徒有官吏而已。”
- ^ 《通典·卷第二十九-职官十一》:“天宝八载五月,停折冲府。”
- ^ 杜牧:《樊川文集》卷5《原十六卫》
- ^ 《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六、兵制》
- ^ 王树椒认为“六开府所领为一万二千人,则一军为二千人,二十四军共为四万八千人,《邺侯家传》所谓共有众不满五万,是也。盏盏五万之众,分属诸六柱国,则一柱国所统才八千人;且无事则兵散为农,即此八千之众亦不为柱国所私有。谓之部酋分属制者,非也。”(王树椒《府兵制溯源并质陈寅恪先生”,四川省立图书馆《图书集刊》第5期,1943年12月。)
- ^ 王树椒《府兵制溯源并质陈寅恪先生”,四川省立图书馆《图书集刊》第5期,1943年12月
- ^ 谷霁光《府兵制度考释》第94页
- ^ 陈寅恪认为府兵制是由“兵农分离”演至“兵农合一”。岑仲勉则认为府兵制是始终的“兵农分离”。
- ^ 白居易《策林四十五·复府兵、置屯田》说:“昔高祖始受隋禅,太宗既定天下,以为兵不可去,农不可废,于是当要冲以开府,因隙地以营田。府有常官,田有常业,俾(bǐ,使得)乎时而讲武,岁以劝农。……故有虞则起为战卒,无事则散为农夫。”(《白居易集》卷47)
- ^ 陈寅恪以为《资治通鉴》记载府兵制,不采《北史》之文,而用《邺侯家传》之误,使得府兵制的真相更趋于难解。《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批评说:“欧阳永叔(欧阳修)以唐之府兵为兵农合一是也。但概括府兵二百年之全部,以其初期亦与唐制同,兵农合一,则已谬矣。叶水心(叶适)以宇文(宇文泰)、苏绰之府兵为兵农分离,是也。但亦以为其制经二百年之久,无根本之变迁,致以唐高祖、太宗之府兵仍是兵农分离之制,则更谬矣。司马君实(司马光)既误用家传(《邺侯家传》)以唐制释西魏府兵,而欧阳、叶氏复两失之。宋贤史学,今古罕匹,所以致疏失者,盖史料缺略,误认府兵之制二百年间前后一贯,无根本变迁之故耳。”同时又指出:“周武帝既施行府兵扩大化政策之第一步,经四年而周灭齐,又四年而隋代周,其间时间甚短,然高齐文化制度影响于战胜之周及继周之隋者至深且巨,府兵制之由西魏制而变为唐代制即在此时期渐次完成者也。”
- ^ 《资治通鉴》记载尉迟敬德的上疏云:“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有玄感之变。”
- ^ 《册府元龟》:“遣陕州刺史孙伏伽召募勇敢之士。”
- ^ 林天蔚:《隋唐史新论》(台北:台湾东华书局股份有限公司,民67年),页293。
- ^ 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
研究书目
- 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
- 岑仲勉:《府兵制度研究》
- 谷霁光:《府兵制度考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