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時代晩期崩潰
青銅時代晩期崩潰(英語:Late Bronze Age Collapse)是指青銅時代晚期至鐵器時代早期在近東、安納托利亞、愛琴海地區、北非、高加索和巴爾幹半島等東地中海地區的文明廣泛發生社會崩潰的一段歷史時期,歷史記載反映其充滿暴力、突如其來且造成文化斷層的特性。這段時期內普遍出現了逆城市化,在安那托利亞和愛琴海地區實行已久的宮廷經濟(再分配經濟)[a] 崩潰,導致當代東地中海諸國分解成獨立小村莊,而希臘黑暗時代正於此時開始。
前1200年至前1150年的五十年間,邁錫尼文明、巴比倫的加喜特人,安那托利亞地區的西臺、黎凡特和埃及帝國新王國時期的文化都遭到了破壞[1]。而黎凡特的烏加里特、亞摩利地區、盧維城邦和迦南地區的破壞,則導致已知世界的貿易路綫遭到干擾,連帶著文學作品數量的驟減[2]。
過程
城邦的衰落與覆滅
在崩潰伊始,位於皮洛斯和加沙地區之間的城市幾乎都遭到了破壞,而其中大部分皆被放棄,包括哈圖沙、邁錫尼及烏加里特。歷史學家、人類學家羅伯特·德魯斯認為[3]:
「在公元前13世紀末和公元前12世紀初的這四十到五十年間,東地中海地區幾乎每一個重要的城市都被摧毀,其中很多再也沒有被人居住。」
少數強大的國家,尤其是亞述和埃及和埃蘭,以遭重創的代價避免了覆滅。但是,踏入公元前12世紀末,埃蘭在被巴比倫王國的尼布甲尼撒一世擊敗後逐漸衰落。而尼布甲尼撒一世復興巴比倫的努力,則葬送於亞述的連串打擊。
亞述方面,自亞述貝爾卡拉在公元前1056年死亡,接下來的100多年裡也進入了衰落期,帝國疆域急劇萎縮。到公元前1020年,亞述似乎只控制了首都附近地區。但防禦良好的亞述核心地帶本身在崩潰中並未受到威脅。
文明的復原
漸漸地,隨著崩潰結束時,殘餘的西臺人在奇里乞亞和黎凡特地區形成了一些小型敘利亞-西臺國家,主要由是西臺人和阿拉米人混合而成。在前10世紀中葉開始,一系列阿拉米人小王國在地中海東部形成,非利士人逐漸在迦南南部定居[4],而使用迦南語的族群已融合成以色列、摩押、以東和阿蒙等政權。
公元前1000年後不久,波斯人、瑪代人、帕提亞人等伊朗-雅利安民族最早出現在古伊朗,取代了早期居住在伊朗西北部的加喜特人、胡里安人、庫提人等非印歐語民族。埃蘭人和曼努亞人繼續分別統治伊朗西南部和裏海地區[5]。在愛琴海的東方化時期之後,古典希臘誕生了。
從公元前935年起,亞述開始中興並再次向外擴張,鑄就了新亞述帝國(公元前911-605年)[6],該帝國控制了從高加索到埃及以及從賽普勒斯到波斯的廣大地區。弗里吉亞人、辛梅里亞人和呂底亞人到達了小亞細亞,而胡里安人在小亞細亞東部和高加索南部形成了新的政體:烏拉爾圖。高加索地區也出現了科爾基斯(西喬治亞人/喬治亞人)。[6]
有人提出了許多關於崩潰的解釋,但尚未達成共識;成因可能由多個因素構成,其中包括氣候變遷(包括火山噴發)、來自海上民族等外族的入侵、冶鐵技術的擴散、軍事武器和戰術的發展以及政治、社會和經濟系統崩潰等。
各個地區的考古學證據
遭受破壞的地區
安納托利亞
青銅時代崩潰之前,安納托利亞(小亞細亞)由許多有著諸多不同語種的族群主導:其中包括閃米特語族的亞述人和亞摩利人、胡里安-烏拉爾圖語系的胡里安人、語系不明的哈梯人,以及後來到達的印歐民族,如盧維人、西臺人、卡斯基亞人、米坦尼人和邁錫尼希臘人。從公元前16世紀開始,作爲印度-雅利安語支少數移民群體 —— 米坦尼人形成了對胡里安-烏拉爾圖語系的胡里安人之統治 。
無獨有偶地,使用印歐語的西臺人吸收和同化了非印歐語的哈梯人[7]。哈梯語的歸屬不明,可能屬於北高加索語系,也可能是一種孤立語言。
除了在強大的中亞述帝國控制下亞述地區以及小部分部分安納托利亞地區之外,其餘安納托利亞遺址含有破壞層。考古顯明後來的文明水平即使再過一千多年也沒有恢復到往日亞述和西臺的高度。當時西臺已經在與同樣虛弱的中亞述帝國的對抗中兵敗和喪失領土而遭到削弱,然後在西臺帝國首都哈圖薩被焚毀時受到了致命一擊,自此哈圖薩成爲了空城,再也無人居住。[8]哈圖沙很可能是被黑海南部沿海地區卡斯基亞人土著居民焚毀的,弗里吉亞人也許也出了一臂之力。
加魯蘭城[b](今天的安卡拉附近)被焚毀,屍體未被埋葬[10]。許多其他未被摧毀的遺址也被放棄[11]。 特洛伊戰爭中的特洛伊至少遭到兩次摧毀,被廢棄至羅馬時代。
弗里吉亞人於公元前13世紀已到達博斯普魯斯海峽或高加索地區[12],其在公元前12世紀鐵器時代早期被亞述人征服。其他幾批印歐語系民族跟隨弗里吉亞人遷入該地區,包括著名的多利安人和呂底亞人。
在青銅時代崩潰之後的幾個世紀中美索不達米亞和南高加索出現了辛梅里亞人和斯基泰人、閃米特語的阿拉米人、南高加索語系/卡特維爾語系的喬治亞人前身科爾基斯人、復興的胡利安人、烏拉爾圖、奈理和舒普里亞。亞述人則繼續通過征服與接觸的新民族和政權,這與他們對該地區以前的政權所採取的政策一致。然而,亞述在公元前11世紀下半葉逐漸撤出大部分地區,儘管他們偶爾繼續軍事行動,以保護其邊界並保持貿易路線暢通,直到公元前10世紀後期亞述再次迎來了一段蓬勃的擴張期。[13]
安納托利亞的以下遺址提供了文明崩潰的考古證據:
賽普勒斯
青銅時期晚期的崩潰伴隨著安哥米、基提翁、信他等城市的洗劫和焚毀,使得賽普勒斯從賽普勒斯晚期II(Late Cypriot II / LCII)進入賽普勒斯晚期III(Late Cypriot III / LCIII),城市在被廢棄以前可能遭遇過兩次破壞[15]。西臺國王圖德哈里亞四世(約公元前1237年至1209年在位)統治期間,西臺人短暫入侵了該島[16],以保護銅資源或防止海盜行為。
此後不久,圖德哈里亞四世的兒子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重新占領了該島。一些城鎮顯示了LCII末期被毀的痕跡。
阿拉希亞遭受了海上民族的劫掠,於公元前1085年不復存在。[17]
一些較小定居點(如阿基奧 迪米特里奧斯和克金奧克里穆斯)以及許多其他地點被廢棄,但沒有破壞的痕跡,但在克金奧克里穆斯發現了許多鐵匠隱藏的物品。沒有人回來取走這些寶物,這也許表示他們被殺死了或淪為奴僕。該地區到了鐵器時代初期隨著腓尼基人和希臘人的定居才恢復生機。
賽普勒斯的以下遺址提供了文明崩潰的考古證據[18]:
敘利亞
古代敘利亞的主要居民是一些講閃米特語的民族,其中最主要的有使用東閃米特語的政權埃勃拉、阿卡德帝國、使用西北閃米特語的烏加里特和亞摩利人[19]。敘利亞在這段時間被稱為「亞摩利之國」(The land of the Amurru)。
在青銅時代的崩潰之前,敘利亞就已經成為西臺、亞述人、米坦尼和埃及四個帝國之間的戰場。在公元前15至13世紀末,亞述人摧毀了胡利安-米坦尼帝國,吞併了西臺王國的大部分,此前埃及帝國未能征服西臺,且畏懼不斷增強的亞述,已撤離該地區,這使得這一地區主要都被亞述人掌控,此狀況持續至公元前11世紀晚期。後來,沿海地區受到海上民族的攻擊。在此期間,從12世紀開始,不斷湧入的西北閃米特民族阿拉米人成為這一地區的多數族群,講迦南語的腓尼基沿海地帶以外的區域最終以阿拉米語為主,與之對應的,這一地區也被稱作亞拉姆/阿拉米或伊泊拉里。
公元前12世紀,巴比倫人在尼布甲尼撒一世的統治下短暫地復興,並在敘利亞地區也獲得一個立足之地,不過他們也很快被其鄰國亞述所征服。 現代語言裡的「敘利亞」一詞是「亞述」在印歐語系里的變體, 一直等到塞琉古帝國時期才成為黎凡特的正式名稱(參見敘利亞#語源)。
黎凡特的考古遺址在青銅時代晚期就有與美索不達米亞(蘇美爾、阿卡德、亞述和巴比倫)、安納托利亞 (哈圖沙、胡里安人、盧維人和後來的西臺)、埃及和青銅時代的愛琴海進行貿易的證據。烏加里特的考古證據表明,此地的毀滅發生在麥倫普塔統治時期(約公元前1213 - 1203年在位)。烏加里特在青銅時代的最後一個國王阿姆穆拉比與西臺最後一位已知的國王蘇庇路里烏瑪二世是同一時代,但他在位的確切日期尚不清楚。
一塊因城市大火而燒焦的泥石板上保存著一封國王寫的信。阿姆穆拉比強調許多黎凡特城邦在重重打擊下而面臨著嚴重的危機。在給阿拉希亞 國王援助請求的回信(RS 18.147)里,阿姆穆拉比強調烏加里特面臨著一個令人絕望的局面:
我的天父啊,看啊,敵人的戰艦來到這裡了,我的城市被燒毀,他們對我的國家犯下諸多罪惡之事。我父難道不知道我所有的軍隊和戰車都在西臺、我所有的船都在盧卡嗎?…… 因此,這個國家被拋棄了。願我父了解這一點:敵人的七艘戰船來到這裡對我們造成了極大的損失[20]。
賽普勒斯的高級執政官在信件(RS 20.18)中回復到:
至於那些敵人:他們是來自貴國的人,是您的船做出了這一切!是貴國的人犯下了這些罪過……我寫信是要告訴您並保護您。小心[21]!
卡爾凱美什的統治者派出軍隊前去援助烏加里特,但烏加里特已遭遇洗劫。在這次破壞之後送出的一封信說到:
當您的信使到達的時候,我們的軍隊已蒙受屈辱,我們的城市已遭遇洗劫。我們打穀場的糧食被燒盡,葡萄園也被破壞。我們的城市正遭遇洗劫。願您知悉!願您知悉![22]
烏加里特的破壞地層里包含希臘銅器時代晚期IIIB(Late Helladic IIIB / LH IIIB)的文物,但沒有LH IIIC的文物(請參閱邁錫尼文明)。因此,破壞時間對於LH IIIC階段的斷代很重要。由於在破壞地層上發現了帶有法老王麥倫普塔名稱的埃及劍[23],因此公元前1190年被確定為LH IIIC的開始時間。1986年發現的楔形文字板表明,烏加里特是在麥倫普塔死後被摧毀的。人們普遍認爲,烏加里特已經在公元前1178年拉美西斯三世統治的第八年被摧毀。而賽普勒斯阿拉希亞城中的一封因城市毀壞而在大火中燒焦的信件提到了「海上襲擊」,信上則說城市已經被海上襲擊者摧毀。
西閃米特分支阿拉米人最終取代了同爲閃族的亞摩利人、迦南人和烏加里特人。阿拉米人以及腓尼基的迦南人和敘利亞-西臺人在人口上成為該地區的統治者。然而整個黎凡特和其居民依然被中亞述帝國在政治和軍事上統治並征服,直到亞述帝國在公元前11世紀撤出該地區為止。不過,隨著新亞述帝國在公元前10世紀後期的崛起,整個地區再次落入亞述的統治。
敘利亞的以下遺址提供了文明崩潰的考古證據:
南黎凡特
埃及的考古證據表明,從霍朗赫布(公元前1319或1306年至公元前1292年在位)統治時期,游牧的沙蘇人比起早期的阿比魯人是更大的威脅。拉美西斯二世(公元前1279年-1213年)向他們發起了進攻,將他們驅逐至摩押,在卡迭石戰役僥倖勝利之後,在摩押建立了一座堡壘。在麥倫普塔統治期間,沙蘇人威脅到了北起加沙的貿易路線「沿海大道」的安全。考古證據表明,代爾阿拉在塔沃斯塔王后(公元前1191年至1189年在位)統治後被毀[24]。
拉美西斯三世(公元前1186年至1155年在位)統治期間,埃及駐軍短暫地重新占領了後來被摧毀的代爾拉基什。從加沙向北的沿海路線上所有城鎮都被摧毀,考古證據顯示加沙、阿什杜德、亞實基倫、阿卡和雅法被燒毀,在長達三十年的時間裡無人居住。內陸地區的夏瑣、伯特利、貝特謝梅什、伊貢、德比爾等地也被破壞。從沿海地區逃離的難民可能與來襲的游牧民族和安納托利亞人融合在一起,開始在高地發展梯田小村莊,這與希伯來民族的形成有關[24]。
在拉美西斯三世統治時期,非利士人被允許定居在從加沙到雅法之間的沿海地帶,丹尼亞人(可能是聖經中的但支派,或更可能是阿達納人)則定居於雅法到阿卡以及阿卡的切克爾地區。如威納蒙的故事所言,這些定居點很快實現了獨立。
南黎凡特的以下遺址提供了文明崩潰的考古證據:
希臘
青銅時代後期的邁錫尼宮殿沒有一個得以倖存(雅典衛城的Cyclopean masonry防禦工事可能是一個例外),其中宮殿和防禦工事遭受的破壞最為嚴重。底比斯是現存年代最早的例子之一,其宮殿在公元前1300年至1200年間多次被洗劫,最終被大火完全燒毀。羅伯特·德魯斯強調了洗劫對底比斯造成巨大破壞,令底比斯至少在12世紀後期才在希臘恢復重要地位[25]。許多遺址都沒有佐證希臘衰退和崩潰的原因,故此學界目前無法完全確認雅典發生了什麼。儘管雅典在青銅時代崩潰期間有大幅衰退的跡象,卻沒有證據表明當地曾有足以讓其衰落的重大破壞。[26]。此外,附近防禦工事的增加說明當時的人們非常擔心雅典的沒落。因此文森特·德斯伯勒(Vincent Desborough)斷言,儘管此時期的雅典人口依然充足,防禦工事的存在證明了當時人們從城市遷出是為了應對最初的衰落[27]。不過,從雅典向外的移民可能不是因為暴力事件,有人提出了其他原因;南希·德曼德(Nancy Demand)認為,環境變化很可能在雅典的崩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她特別指出,「在雅典存在封閉且受到保護的獲取水源的手段」,比如位於高處的井。被圍住的水泉,是該地區持續乾旱的證據,這可能導致了對進口的依賴[28]。
伯羅奔尼撒半島多達90%的小型定居點被遺棄,說明人口大量減少。同樣,與希臘的許多受到破壞的地點一樣,目前尚不清楚當時定居點受到了何種程度的破壞。例如,埋在邁錫尼建築物廢墟下的碎屍證明邁錫尼最初是在公元前1250年的一次地震中被摧毀的[28]。但是,該遺址被重建後,在公元前1190年又一次遭到一系列重大火災。羅伯特·德魯斯提出,火災可能是對該城及其宮殿的襲擊造成的;然而,埃里克·克萊恩 指出,沒有考古證據可以證明發生過襲擊[29][30]。因此,雖然火災肯定是造成破壞的原因,但尚不清楚是由誰造成的。
公元前1200年的梯林斯也發生了類似的情況,當時地震摧毀了包括宮殿在內的整個城市;但是,地震發生後一段時間,梯林斯可能仍有人繼續居住。因此,普遍的觀點是,地震並沒有永久性地破壞邁錫尼或梯林斯,正如蓋伊·米德爾頓(Guy Middleton)所指出的「物理破壞不能完全解釋這種崩潰」[31]。德魯斯指出,有人繼續居住並試圖重建城市,這表明梯林斯當時依然是一個定居點[32]。相反,德曼德指出原因可能又是環境問題:當地缺少本土生產的食物,加之宮殿在管理和儲存進口食物方面的重要作用,意味著宮殿的破壞只會加劇糧食短缺這一衰退的重要因素[28]。此外,貿易這一因素的重要性也得到了斯庇洛斯·拉科維迪斯的支持,他指出,沒有證據表明邁錫尼是因暴力衝突而衰退的,也沒有證據表明這種衰退是突然發生的[33]。
皮洛斯的破壞則有更多的線索,約公元前1180年發生於該城市的破壞極為劇烈且波及範圍廣,這反映了該城市遭遇的是一場暴力破壞[34]。皮洛斯出土了一塊討論「守衛海岸的瞭望者」的石板,暗示可能是來自海上的襲擊[35]。埃里克·克萊恩 駁斥了這一觀點,認為雖然這塊石板確實提供了守衛者瞭望的目標和原因,但海上民族的入侵並不構成皮洛斯衰落的因素[34]。然而,德曼德辯稱,無論來自海洋的威脅是什麼,它至少在阻礙貿易乃至重要糧食進口方面,都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城市的衰退[36]。
青銅時代的崩潰標誌著所謂希臘黑暗時代的開始,該時期持續了約400年,並隨著古風時期的到來而結束。雅典等其他城市繼續有人居住,但影響局限於當地,貿易的證據有限,且文化貧乏,知道數個世紀後才恢復。
倖免於難的地區
美索不達米亞
中亞述帝國(公元前1392–前1056年)摧毀了胡里安-米坦尼帝國,兼併了西臺帝國的大部分,並重創埃及帝國,在青銅器晚期文明崩潰期剛開始時,控制著一個北達高加索山脈、南至阿拉伯半島、東迄古伊朗、西到賽普勒斯的遼闊帝國。然而,在公元前12世紀,位於安納托利亞的亞述轄地受到了穆什基人的打擊(這一民族可能是弗里吉亞人),位於黎凡特的亞述轄地則受到阿拉米人的攻擊,但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一世(公元前1114–前1076年在位)成功抵禦了這些攻擊,征服了入侵者。這一時期的多數時間裡,中亞述帝國都倖免於難,並時常直接統治巴比倫尼亞,控制安納托利亞的東南部和西南部、伊朗的西北部、敘利亞地區中部和迦南,直抵地中海和賽普勒斯[37]。
亞述及其殖民地幸運地避免了海上民族的侵擾,其後十阿拉米人和弗里吉亞人成為亞述的臣民,而同時埃及和東地中海大部分地區都遭到了海上民族的劫掠。亞述人還趁機頻頻征服腓尼基和東地中海等地。然而,亞述貝爾卡拉於公元前1056年去世之後,亞述撤回至天然邊界以內,占據相當於今天的伊拉克北部、敘利亞東北部、伊朗西北邊緣和土耳其東南等區域。亞述維持了穩定的王權統治,擁有當代世界一流的軍隊以及有效的民間管理,使其倖免於這一時期的文明崩潰。亞述的書面記錄不計其數,且在這一時期最為前後一致。亞述仍然有能力在必要的情況下向四面八方,無論遠近地投放軍隊。從公元前10世紀後期開始,亞述重新恢復了其國際影響力,新亞述帝國成為當時的世界上最大的國家[37]。
巴比倫尼亞的情形則不同。在亞述人撤出以後,巴比倫依然周期性地成為亞述和埃蘭的附庸,新來的閃米特族群如阿拉米人、蘇梯人、還有青銅晚期文明崩潰之後的迦勒底人不受限制地從黎凡特湧入巴比倫尼亞,巴比倫國王的勢力收縮至巴比倫城的範圍內。巴比倫還受到了舒特魯克·納克杭特國王統治下埃蘭人的洗劫,並讓亞述獲得了迪亞拉河(底格里斯河支流,今伊拉克東部)河谷的控制權。
埃及
埃及帝國在公元前12世紀中期(拉美西斯六世統治時期,公元前1145 - 前1137年)似乎沒有受到威脅。在此之前,麥倫普塔赫石碑(約公元前1200年)記述了來自利比亞的普特里安人(Putrians)以及若干其他族群的攻擊(利比亞戰爭),還有在迦南地區的亞實基倫、雅羅安等城邦以及以色列人的叛亂。
拉美西斯三世(公元前1186 - 前1155年在位)統治期間則遭遇了非利士人、切克爾人、施爾登人、丹尼亞人等族群的侵擾,爆發了尼羅河三角洲戰役和佳伊戰役。
努比亞戰爭、第一次和第二次利比亞戰爭及北方戰爭,拉美西斯均取得勝利。然而,儘管尚未完全崩潰,埃及的經濟不堪重負。
通過打擊利比亞人、海上民族和努比亞人,埃及周圍的領土在青銅晚期文明崩潰時完好無損。另外,拉美西斯在亞洲的軍事行動也嚴重破壞了埃及經濟。根據文獻記述,埃及在敘利亞的戰爭中取得勝利,拉美西斯對此評價道[38]:
「我的寶劍如門圖神一樣偉大且威力無窮。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守住我軍的進攻。我是一個以殺戮為樂的國王。而我的統治重獲和平。」
影響
羅伯特·德魯斯將這些文明的崩潰描述為「古代史里最可怕的災難,甚至比西羅馬帝國的崩潰更為不幸。」對這一災難時期的文化記憶反映在「失落的黃金時代」這一概念中。例如,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曾提及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與當下殘酷的黑鐵時代之間隔著一個英雄時代。羅德尼·卡斯特東(Rodney Castledon)認為,青銅時期文明崩潰的記憶影響了柏拉圖在蒂邁歐篇和克里提亞斯中提到的亞特蘭蒂斯故事。
可能原因
現已有若干理論來解釋青銅時代文明崩潰的原因,其中許多是相通互補的。
環境因素
火山爆發
一些研究古埃及的學者推定冰島的海克拉火山3號爆發(Hekla 3 volcanic eruption)發生於公元前1159年,並認為是該事件導致了拉美西斯三世時期的饑荒[39];其他時間推斷從公元前1021年(±130)[40]到公元前1135年(±130)[41]和公元前929年(±34)[42]不等。其他學者則擱置該爭議,採取比較中性且模糊的「距今3000年」的說法[43]。
乾旱
一些研究推測乾旱是造成青銅時代晚期文明崩潰的原因之一。
由於青銅時代晚期一些嚴重的乾旱事件,地中海地區樹木覆蓋量減少。有報告顯示青銅時代晚期出現大量的移民。科學家指出地中海森林的收縮是由於乾旱而不是物種馴化。
根據碳同位素測年法與氧氣同位素的分析,在公元前1350至1124年期間,地中海淺水生物組成和水面溫度發生了巨大變化,提供了地區地表溫度下降2°C的證據。而地表溫度的下降引致降雨量減少,故此東地中海地區在該年代的某一階段開始變得極爲乾旱,嚴重影響了農業活動。[44][45][46]同時死海地區(今以色列和約旦)的水位高度下降了50米以上,根據該地區的地理條件可知,水位如此大幅度的下降說明周圍山區的降雨量應該微乎其微[44]。這個乾旱低溫時期的具體開始與結束時間無法被準確判斷,然而氣候學家保羅﹒馬耶夫斯基 (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認爲這一「突然性氣候轉變」時間與公元前1500-500年代的太陽微小期吻合[47],故研究人員將此事件定位於公元前第一千年前後。[44]
除了受到影響的地區以外,尼羅河的乾旱也被認為是海上民族崛起的助力之一。有人懷疑,由尼羅河水量減少引起的糧食歉收、饑荒和人口減少,還有海上民族向埃及新王國的移民,導致了埃及在青銅時代晚期和鐵器時代早期的政治動盪。
使用帕爾默乾旱指數針對希臘、土耳其和中東的35個氣象站進行分析,結果表明,像公元1972年1月以來持續的那種乾旱將影響與青銅時代晚期文明崩潰有關的所有地區[48],乾旱很容易引發或加速社會經濟問題,並引發戰爭。
近期,有人認為,仲冬風暴從大西洋轉移到庇里牛斯山和阿爾卑斯山以北,給中歐帶來了更為濕潤的氣候,但使東地中海進入乾旱,這一現象與青銅時代晚期文明崩潰有關[31]。
文化因素
冶鐵技術
從科技史的角度來看,青銅時代文明崩潰時期,這一地區可能經歷了較為緩慢但相對而言持續的冶鐵技術的擴散,早期的冶鐵技術在公元前13世紀和12世紀開始在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出現[49]。
倫納德·帕爾默(Leonard R. Palmer)認為,鐵在武器製造上優於青銅,且原材料也更爲充足,因此使得規模較大的鐵器軍隊戰勝規模較小的裝配青銅武器、主力為馬戰車的軍隊[50]。
軍事技術的進步
羅伯特·德魯斯則歸因於使用新式武器和鎧甲的步兵的出現[51],他們使用鐵鑄的矛頭、長劍[52]、標槍等進行作戰。青銅鑄造廠的出現表明「人工青銅製品的在愛琴海大量生產並突然有了重要地位」。又例如在文學作品中,荷馬使用「矛」一詞作為「戰士」的虛擬同義詞更加證明了當時矛和士兵緊密聯係
以上的新式武器,讓大批缺乏訓練的散兵,也擁有以集體同戰車單位對抗的能力。如此瓦解了以貴族駕駛戰車的諸國的統治基礎。隨著入侵者開始征服、掠奪,焚燒城市,革命性的軍事技術讓本就突如其來的社會秩序崩潰雪上加霜[53] [54] [55]。
全面社會系統崩潰
「全面社會系統崩潰」已被用來解釋發生於中歐地區公元前13 - 12世紀的骨灰瓮文化到公元前10 - 9世紀凱爾特人哈爾施塔特文化崛起之間的文化倒退。約瑟夫·塔特恩率先提出了全面社會系統崩潰論[56],該假設指出,作為複雜化的結果,社會的衰退可能導致社會系統崩潰並只有更為簡單的社會得到復原。
在當時中東的具體條件下,多種因素包括人口增長、土壤退化、乾旱、銅鑄武器和冶鐵技術可能綜合在了一起,將武器的價格推高至一個傳統軍事貴族難以為繼的水平。在日益脆弱和缺乏彈性的複雜社會中,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可能導致了文明的崩潰。
借用卡羅爾·托馬斯(Carol Thomas)和克雷格·科南特(Craig Conant)的說法[57],青銅時代晚期政治、經濟和社會組織的複雜性和專業化程度不斷提高,使得文明組織過於複雜,以至於在受到破壞時無法一一重建。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文明的崩潰如此廣泛且無法恢復。青銅時代晚期的關鍵缺陷是其集權化、專業化、複雜化和頭重腳輕的政治結構。在一系列社會政治事件(如農民起義、僱傭兵叛亂)、所有王國(邁錫尼、西臺、烏加里特和埃及)的脆弱性、人口危機(人口過剩)以及國家之間的戰爭面前,這些缺陷一一暴露。
其他因素也可能給已經脆弱的王國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壓力,如海上民族的海盜活動中斷海上貿易、乾旱、作物歉收、饑荒或多利安人的遷移或入侵[58]。
另見
注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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