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

這是一篇優良條目,請按此取得更多資訊。
本頁使用了標題或全文手工轉換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東征的一部分

阿斯卡隆戰役》,由讓-維克多·施奈茨英語Jean-Victor Schnetz於1847年繪製,收藏於凡爾賽宮
日期1096年-1099年
地點
結果 十字軍取得決定性勝利
領土變更 耶路撒冷王國等一系列十字軍國家建立
參戰方
指揮官與領導者
義大利諾曼人:
兵力

十字軍:
42,000-60,000人[1]

  • 35,000-50,000名步兵
  • 7,000-10,000名騎士
未知
傷亡與損失
未知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1096年-1099年)是由西方基督教世界所發起的一項軍事行動,旨在收復穆斯林的征服中被占領的黎凡特聖地,最終以1099年十字軍攻陷耶路撒冷收尾。1095年,教宗烏爾巴諾二世最初為了應東羅馬帝國皇帝阿歷克塞一世的求援,而號召西方志願軍前往拜占庭帝國抵禦塞爾柱人安納托利亞而來的入侵,此入侵可能是達尼什曼德王朝,一個源自亞美尼亞突厥化亞美尼亞裔伊斯蘭國家,而突厥人的民族主要來源可能就是自該國。後來,東征的目的逐漸演變為奪回聖地及耶路撒冷城,並將東方基督教伊斯蘭的統治中解放出來。

十字軍隊員主要為來自西歐各國的騎士農民,他們跋山涉水,來到君士坦丁堡,而後又將戰矛轉向耶路撒冷。隊伍中的農民數量大大超過騎士,但由於他們沒受過戰鬥訓練,因此最初十字軍並未到達聖城。1099年,重新組織的十字軍大軍攻陷耶路撒冷,並屠殺了城中大量的穆斯林猶太居民。東征過程中,西方人在黎凡特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國的黎波里伯國安條克公國埃德薩伯國四個十字軍國家。由於十字軍對耶路撒冷這座461年未在天主教控制下的聖城懷有極強的熱忱,因而他們拒絕將奪取的土地歸還給拜占庭帝國。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是基督教徒對於穆斯林的勢力擴張的一次回應,其後的近兩百年內,第二次東征第九次東征紛至沓來。同時,東征也間接重啟了西羅馬帝國滅亡以來衰落的國際貿易,東西方交流大量增加,使得西方走出了中世紀並拓展了希臘羅馬的文化成為可能

背景

十字軍,尤其是首次東征的十字軍,其起源情況在歷史學家中有著廣泛的爭論。十字軍通常會跟11世紀的歐洲的政治與社會環境聯繫在一起,羅馬教廷改革運動的興起,及基督教伊斯蘭教歐洲中東的政治、宗教對抗。在古典時代晚期,基督教傳向歐洲、非洲和中東,但是到了8世紀早期,由於伊斯蘭世界的擴張,基督教的傳播被限制在了安納托利亞以西。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奪取了拜占庭帝國統治下的敘利亞埃及北非,又從西哥特王國手中攻取西斯班尼亞[2]在北非,倭馬亞帝國最終垮台,留下諸多如阿格拉比德這樣的穆斯林小王國,他們在9世紀進攻義大利比薩熱那亞加泰隆尼亞等基督教國家遂與他們展開了爭奪地中海控制權的戰鬥,如馬赫迪耶之戰英語Mahdia campaign of 1087,及在馬略卡島撒丁島的戰役。[3]

歐洲局勢

在基督教世界與伊斯蘭擴張的西部邊境,即伊比利亞半島上,基督徒在11世紀前便已展開收復失地運動,但運動是時斷時續的,且並不以十字軍為名。[4][注 1]11世紀後,外來的騎士,尤其是來自法蘭西的騎士逐漸增多,開始協助伊比利亞的基督徒。[5][注 2]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前夕不久,烏爾巴諾二世曾鼓動伊比利亞的基督徒奪回塔拉戈納,當時教宗就已使用了一些後來向歐洲十字軍宣道時用的符號和詞藻。[6]

自10世紀薩克森人維京人馬扎爾人等民族基督教化之後,西歐內部已基本趨於穩定,然而法蘭克帝國加洛林王朝的分崩離析使得那些整日只識打鬥的武士有了用武之地。[7]封建領主麾下的騎士階層四處混戰,教會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宣布了神命合約,以限制戰爭的發動和進行。同時,帶著教會改革理念的教廷與世俗世界的神聖羅馬帝國發生衝突,引發敘任權鬥爭教宗額我略七世在鬥爭中在神學理論上使征伐皇帝及其支持者正當化,教宗也獲得了以基督教世界的名義徵召騎士,對抗教會的敵人,以及討伐安達盧斯和東部的塞爾柱王朝的權力。[8]

1054年東西教會大分裂後,歐洲天主教世界的東部,毗鄰的是由基督教的另一分支東正教教徒所組成的拜占庭帝國。有歷史學家認為,儘管烏爾巴諾二世從未明說,發動東征的動機包含西方教宗欲將其權威強加於東羅馬帝國。[9]。拜占庭在1071年曼齊刻爾特戰役中大潰敗之後,塞爾柱王朝幾乎占領了整個安納托利亞克列芒會議前夕,拜占庭帝國已經喪失了半壁江山。[10]此時,東羅馬帝國皇帝阿歷克塞一世只保有巴爾幹地區安納托利亞半島的西北部,且兩面受敵:西邊的諾曼人和東邊的塞爾柱人。格里高利七世開始呼籲「基督的戰士」(milites Christi)前往支援拜占庭。大多數人忽視了這一呼籲,甚至有人表示反對。不過,教會的聲音還是引發人們關注東部局勢。[11]

中東局勢

阿拉伯帝國的擴張,至倭馬亞王朝達到極盛
  先知穆罕默德時期的疆域,622-632
  四大哈里發時期的疆域,632-661
  倭馬亞王朝時期的疆域,661-750

十字軍東征之前,拜占庭一直為了安納托利亞和敘利亞的控制權在與塞爾柱及其他突厥王朝戰鬥。塞爾柱信仰伊斯蘭教遜尼派,建立了極盛但短暫的塞爾柱帝國,1092年馬立克沙一世死後帝國旋即分裂,直到十字軍西來之時,只剩下若干小國。基利傑阿爾斯蘭一世統治著安納托利亞的羅姆蘇丹國突突什一世英語Tutush I則執掌敘利亞。突突什1095年死後,其子法赫爾·穆爾克·拉德溫英語Fakhr al-Mulk Radwan杜卡克分別繼承了阿勒頗大馬士革,其後內部一直分裂並且相互對立。[12]

儘管阿拉伯人的國土已經在塞爾柱人到了後顯著萎縮,但當時埃及巴勒斯坦的大部仍在什葉派法提瑪王朝統治之下。塞爾柱與阿拉伯法提瑪王朝的戰事一度阻斷了基督徒朝聖的道路。法提瑪王朝名義上奉穆斯塔利哈里發,實質大權卻落於維齊爾(即宰相)阿夫達·沙漢沙阿的身上。1073年(也有人說是1076年),[13]維齊爾統治下的法提瑪王朝被塞爾柱突厥人奪走耶路撒冷;不過1098年,也就是十字軍到了之前,他們又從阿爾圖格王朝——一個與塞爾柱人聯合的突厥小部落——手中拿回了聖城。[14]

歷史研究

儘管歷史學家們提出了一系列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的原因,但目前已很難了解導致事件發生的真正和完全的淵源。不同的研究者對東征複雜的緣由有著不同的理解。近代的一位德國歷史學家,卡爾·埃德曼英語Carl Erdmann,提出了所謂的「埃德曼理論」,把十字軍的出現和11世紀改革運動直接聯繫起來。[15]這一率先提出的觀點認為,向東方開戰與對困戰中的拜占庭的援救是十字軍的首要目的,而奪取耶路撒冷雖大眾但只是此次東征次要的目標。[16]

對於埃德曼的看法,後來的歷史學家或在此基礎上進行發展與擴充,或展開反駁。精於希臘歷史學的學者斯皮羅斯·維廉尼斯英語Speros Vryonis強調了伊斯蘭勢力崛起以及後來塞爾柱猛攻對西方所造成的巨大影響。英國人史蒂文·朗西曼則有著不同的觀點,他認為十字軍成員被所謂的神賜聖戰及一種「普遍的躁動和欲嘗試冒險」的混合心理所鼓動,這尤其體現在諾曼人和法國貴族身上。[17][注 3]朗西曼甚至提出,當時的西方並沒有感到對伊斯蘭世界的恐懼,「居住在巴勒斯坦的基督教徒們之前可從沒享受過11世紀中期獲得的快樂」。[18]然而,朗西曼的理論只參考了1029年至1073巴勒斯坦地區在法提瑪王朝統治下的情況,而並不能囊括後來的情形。[19]他對巴勒斯坦基督徒地位的樂觀看法甚至在11世紀晚期就難以成立,因為鮮有記錄這段時期內巴勒斯坦基督徒的文字資料流傳下來,實際上可以說,沒有關於基督教的資料在塞爾柱人統治下得以保存。與朗西曼的看法截然相反,根據當時猶太文獻開羅貯藏室文獻和後來的一些穆斯林文獻記載,塞爾柱人對巴勒斯坦地區的侵略和占領(1073年至1098年)是一場「屠殺與破壞,經濟凋敝,民不聊生」。[20]而早期的作者,如敘利亞的米海爾也確實記載著塞爾柱人對敘利亞和巴勒斯坦的征服是「殘酷的摧毀和掠奪」。[21]

史學家托馬斯·阿斯布里奇認為是教宗烏爾巴諾二世試圖擴大基督教的權威,並彌合自1054年分裂的羅馬教廷與君士坦丁堡教廷而發動東征。但缺少烏爾巴諾二世本人的文字佐證阿斯布里奇的觀點,現存的四封烏爾巴諾二世的信件中也未體現出這種動機。根據阿斯布里奇所說,伊斯蘭教的傳播無關緊要,因為「伊斯蘭和基督世界已經和睦共處很久」。[22]但阿斯布里奇忽視了突厥人占領安納托利亞和南敘利亞已經打破此地由復興的拜占庭帝國和逐漸發展的伊斯蘭教國家在10世紀和11世紀早期一直保持的緊張但相對穩定的平衡。1071年曼齊刻爾特戰役後,穆斯林奪走了拜占庭過半的領土,克列芒會議之前的十年裡,諸如安條克尼西亞這些極其重要的戰略和宗教城市也落入穆斯林手中。[10]不僅如此,約翰·斯基里澤斯麥可·阿塔萊特斯英語Michael Attaleiates埃德薩的馬修英語Matthew of Edessa、敘利亞的米海爾等人所編纂的編年史中對於塞爾柱突厥人侵略安納托利亞的記載,也都與阿斯布里奇描繪的11世紀下半葉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和睦相處」的情形不符。[23]

托馬斯·麥登英語Thomas Madden提出與阿斯布里奇截然相反的看法:十字軍毫無疑問是因教會改革和試圖宣揚教宗權威而產生的,而東征是出於虔誠心態,以解放「在突厥人手裡遭受水深火熱生活」的基督教同伴。這種觀點強調了塞爾柱人在征服之後所展開的暴力是有別於普遍的伊斯蘭文明發展的。[24]克里斯多福·泰曼在他的研究中則將上述的兩種觀點進行了糅合,即十字軍的產生既有教會改革和聖戰理論的因素,也是一種對伊斯蘭在歐洲與中東的衝突的回應。[25]約納舍恩·萊里-史密斯英語Jonathan Riley-Smith看來,歉收、人口過剩,以及由此產生的邁向歐羅巴邊境地區的殖民運動促成了十字軍的形成,萊里-史密斯同時又指出:「當時的大多數評論者和如今的少數歷史學者堅持認為驅使十字軍東征的首要動機是名副其實的理想主義」。[26]

十字軍應伊斯蘭入侵而生的學說可以上溯到12世紀史學家泰爾的威廉,他所纂寫的編年史記載了自哈里發奧馬爾奪取耶路撒冷後的歷史。[27]雖然在首次十字軍東征數世紀前穆斯林就已經開始向西方擴張,但對於11世紀末西歐的天主教徒而言已比較陌生,近來所發生的事件才令他們印象深刻。比如,1009年,耶路撒冷城內的聖墓教堂被法蒂瑪哈里發暴君哈基姆毀壞,教宗色爾爵四世當即號召開展一次軍事遠征;法國甚至發生眾多猶太社區被誤當作報復對象受攻擊的鬧劇。儘管哈基姆死後聖墓教堂被重建,朝覲也恢復了,朝聖者卻仍舊會遭受本地穆斯林的襲擊。[28][29]另外,突厥人侵入安納托利亞和北敘利亞的事件也被東羅馬的史書理所當然地記敘為野蠻而有破壞性的,以此,拜占庭將求援信呈予教宗,徵求西歐基督世界給予救援。[23]

克列芒宗教會議

教宗烏爾巴諾二世召開克列芒宗教會議

總之,十字軍的出現脫胎於11世紀整個歐洲的社會政治環境,但最終直接觸發十字軍東征的,則是拜占庭皇帝阿歷克塞一世·科穆寧的求援。由於塞爾柱人已經攻取了尼西亞,迫近君士坦丁堡,使得阿歷克塞開始擔憂敵軍進一步的進犯。1095年3月,阿歷克塞派遣使節前往皮亞琴察向烏爾巴諾二世尋求幫助。或許是希望修復逾四十年間東西教會的大分裂,並在教宗的權威下統一基督教世界,烏爾巴諾二世爽快地答應了這一請求。[30]

1095年7月,教宗回到家鄉法國,招募遠征軍。他在行程中開展了一系列慷慨激昂的演說,並在克列芒掀起波瀾。烏爾巴諾二世向集會上大群法國貴族和教士形象具體地描述了朝聖者和東方基督徒們所受的荒誕暴行。記載的演說內容有五個版本,或許來自於克列芒的與會者,亦可能出自於十字軍成員之手,而後世的歷史學家(如泰爾的威廉和馬姆斯伯里的威廉)也留下了另外一些版本。不過因為上述的所有版本均寫於耶路撒冷被十字軍奪回之後,所以很難了解到教宗在克列芒會議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而那些內容則是杜撰出來的。存至現世的一手資料僅有少量烏爾巴諾二世在1095年所寫的信件。[31][32][33]

五個版本的記載在細節上都有所不同。四個版本中的烏爾巴諾二世大體上談及了歐洲的戰爭和維持神命和平的必要;談及了應幫助前來求救的希臘人;談及了敵人對東方基督徒所犯的罪惡;並談到武裝朝聖者可以發動新型戰爭,若死於這場偉業亦可在天堂受到嘉獎,洗清罪惡。[34]各個版本的文字均未明確提及耶路撒冷是東征的最終目標;但部分資料稱烏爾巴諾二世曾表示他本人一直期望遠征軍到達聖城。[35]根據其中一份文字的記載,教宗演講過後,狂熱的聽眾高聲哭喊「以天主的名義」(Deus vult)。但其他版本的講稿中並未包含此細節。[36]

十字軍的招募

烏爾巴諾二世精心策劃了自己的演講;而後又與勒皮主教阿希馬爾土魯斯伯爵雷蒙德四世商議召集十字軍的計劃,立即得到了這兩位法國南部重要諸侯的支持。阿希馬爾親身參與了克列芒會議,首當其衝要投身於十字軍的聖戰中。在1095年隨後的時間與至1096年,教宗在整個法蘭西傳播其旨意,又敦促法蘭西、德意志義大利等地區的主教、使節在各自的教區布道。不過,鼓動效果之強大大出乎教宗和阿希馬爾的意料。烏爾巴諾二世原本想禁止部分群體(包括女人、僧侶、病人)參與十字軍,但他未能實現。於是,最後多數響應號召的人不是騎士,而是那些並不富裕,缺少戰鬥能力,卻十分虔誠的農民。[37]參與者們被要求發誓他們將完成前往聖墓教堂的朝覲之旅,他們可以得到十字架,通常會被縫在衣裳之上。[38]

據托馬斯·阿斯布里奇的說法,「除了估算,我們無從知道這成千上萬相應者的確切數字,同樣地,光憑僅存的證據我們也無法真正洞察他們的動機和意圖。」[39]曾有一批學者稱十字軍為貪婪所驅使,他們渴望離開法國的戰火,尋找更理想的生活,但阿斯布里奇並不認同,「這種理解是……純粹的誤導。」[40]他指出貪婪並不是主要因素,因為離家遠行所需的開支相當大,而且大多數十字軍成員在完成朝聖的目標後沒有選擇取得聖地的封地,而都最終回到了家鄉。[41][42]由於缺少歷史記錄,無法準確評估這成群的窮人們踏上遠征道路的動機;甚至那些肩負重要使命的騎士們,他們的故事也僅僅依靠僧侶和教士們的口述傳播。鑑於中世紀世俗世界根深蒂固地與宗教精神世界相連,個人的虔誠倒很可能是許多十字軍遠征的主因。[43]

儘管世俗大眾熱情高漲,烏爾巴諾二世仍需確保法國貴族組建騎士組成的軍隊。除了阿希馬爾和雷蒙德以外,1096年,教宗又說服了教宗國在義大利南部的盟友塔蘭托伯爵博希蒙德一世、博希蒙德的侄子坦克雷德、早先反對教會改革的神聖羅馬帝國的布永的戈弗雷、戈弗雷的兄弟布洛涅的鮑德溫、被逐出教會的法王腓力一世的兄弟韋爾芒杜瓦伯爵于格一世英王威廉二世的兄弟諾曼第公爵羅貝爾二世,以及羅貝爾的親戚布盧瓦伯爵史蒂芬二世法蘭德斯伯爵羅貝爾二世。十字軍來自於法蘭西、法蘭德斯、德意志和南義大利,龐大的隊伍被劃分為四支分隊,雖有著同樣的目標,卻缺乏相互的配合。[44]

十字軍由法蘭西的望族領導,他們背井離鄉,耗費巨資與整個家族啟程。[45]諾曼第的羅貝爾二世就把諾曼第公爵爵位抵押給他的兄弟威廉二世,而戈弗雷也將自己的財產或出售或抵押與教會。[46]據坦克雷德的傳記,他原本為自己在此前的戰爭中犯下的罪惡而擔憂,聽說外行使武力可以贖罪而感到尤為興奮。[47]坦克雷德和博希蒙德,還有戈弗雷、鮑德溫,以及他們的兄長布洛涅伯爵尤斯塔斯三世都是拖家帶口加入十字軍的典型人物。在萊里-史密斯看來,這種近乎瘋狂的熱情可能是基於家族所有的共性,因為多數的法國十字軍領袖互為遠親。[48]儘管如此,個人原因也或多或少地驅動貴族參與東征。博希蒙德就渴望在東方收穫一塊封地,為此曾與拜占庭反目。東征正好為他提供了這個機會,在安條克圍城戰後,博希蒙德接管了這座城市並建立起安條克公國。[49]

平民十字軍

主要的十字軍將領東征路線
一幅描繪平民十字軍被擊潰場面的插畫

法國貴族和他們訓練有素的騎士雖然熱情高漲,但未成為率先挺進耶路撒冷的軍隊。烏爾巴諾二世原本預定十字軍於1096年8月15日,也就是聖母升天節這天集結出發。但在節日到來的數月前,出人意料地出現了一支由農民和少量的貴族組成的軍隊。該部隊的率領者為一位叫做隱士彼得且極具個人魅力的傳道士,急不可待地踏上前往聖城的征程。雖然彼得可能並非烏爾巴諾二世在克列芒欽點的「官方」神父,但他備受教宗鼓舞並使跟隨者十分狂熱。[50]一個世紀之後,彼得已成為一位傳奇人物;泰爾的威廉認為,正是彼得在烏爾巴諾二世的心中種下了十字軍的構想(直到19世紀才被史學家們作為研究事實)。[51][52]後世人們普遍認為彼得帶領的是一幫未經訓練,識字率低卻規模龐大的農民,他們甚至不知道耶路撒冷城坐落何方,不過隊伍中確有夾帶著若干騎士,包括彼得的副手沃爾特·桑薩瓦爾本人。[53][54]

由於嚴重缺乏軍紀,儘管此時他們腳下的大地仍屬於基督教世界,但彼得的跟隨者們才行進至東歐的土地上便已經深感麻煩不斷。沃爾特帶領的分隊在貝爾格勒匈牙利人因爭奪食物展開了激戰,不過他們之後安然無恙的地到達了君士坦丁堡。與此同時,彼得的部隊也同匈牙利人遭遇並開戰,或許攻占了貝爾格勒。八月,彼得與其率領的平民十字軍也來到君士坦丁堡,與先前到達的沃爾特以及來自法、德、意的分支部隊會師。從波西米亞薩克森啟程的分隊則早在越過匈牙利之前便分裂四散。[53]

這群暴民為搜尋食物和其他補給品在城外四下攻擊掠奪,為此皇帝阿歷克塞在一周後迅速將平民十字軍擺渡過博斯普魯斯海峽。跨越海峽來到小亞細亞後,這支缺乏軍紀的十字軍開始分裂潰散,以掠奪鄉村為目的,四散在尼西亞附近的塞爾柱人的領土之上。[55]突厥人富有戰鬥經驗,此時他們在軍事實力上具有壓倒性優勢,大多數平民十字軍因此慘遭屠戮。八月底,一部分義大利和德意志的平民十字軍在凱瑞哥頓堡壘被擊殺。彼得和沃爾特的追隨者們是一支由50位騎士所率領的烏合之眾,十月份,這支質量低劣的部隊在賽維透特同突厥人短兵相接。突厥弓箭手摧毀了這部分十字軍,沃爾特也戰死沙場。彼得因折返求援或自保並未親臨這場戰役,他旋即加入了隨後的正規十字軍中。[56]

對萊茵猶太人的迫害

在西歐多地,鼓動十字軍戰爭點燃了針對猶太人的攻擊,許多歷史學者視這次事件為「首次猶太人大屠殺」。[57]在官方派遣的十字軍出征前的幾個月的時間裡,即1095年底至1096年初,法蘭西和德意志就已發生襲擊猶太人社區的事件。1096年5月,弗隆海姆埃米喬英語Emicho施派爾沃爾姆斯展開對猶太人的攻擊。5月底,士瓦本、英格蘭、洛林法蘭德斯等地的基督教徒也在領主的帶領下跟隨埃米喬掀起了毀壞猶太社區的行動。[58]美因茨,一位猶太婦女因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殘殺而親手殺死了他們;首席拉比得知屠殺的來臨而預先自殺。[59]

科隆特里爾梅斯等城市亦發生類似的迫害事件。[60]在東部,一位名為福克馬的牧師率眾襲擊了波西米亞的猶太人,同樣身為神職人員的隱士彼得很可能也參與了暴力迫害猶太人的活動。[61]埃米喬在進入匈牙利後被匈牙利國王卡爾曼擊敗,埃米喬本人打道回府,他的部隊被驅散,其中一些士兵加入了十字軍。[60]

暴力迫害猶太人並不是教會官方的政策,以科隆大主教為首的許多基督教主教都盡其所能地保護猶太人。十年前,斯派爾主教就曾為保護城中的猶太人而派出一支駐防軍隊,並給予當地的首席拉比以社區內部的司法事務控制權。在其他地區,猶太人須以金錢為酬換取庇護。基督教徒攻擊猶太人源於他們認為猶太人同穆斯林一樣與基督教為敵,他們認為透過戰鬥可以使異教徒皈依基督教。許多基督教襲擊者意圖令猶太人改宗,不過他們對獲取猶太人的金錢同樣很感興趣,據傳布永的戈弗雷曾勒索科隆、美因茨的猶太人。還有相當多的十字軍武士更認為,家鄉附近尚有猶太教異教徒,卻要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去消滅另外一幫異教徒,實在是莫名其妙。[62]

十字軍東征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期的行軍路線

十字軍正規軍在約定的1096年8月開始向東進發。四支主要的十字軍選取了不同的行進路線,於1096年11月至1097年4月的時間段內在君士坦丁堡城牆外集結。韋爾芒杜瓦的于格最早到達,戈弗雷、雷蒙德、博希蒙德隨後而至。阿歷克塞對此次大軍的前來所做的準備更充分,這支正規軍基本未對拜占庭帶來侵擾。[63]

儘管有當時的許多目擊者記載了這支軍隊的大致人數,現代很多歷史學家也做了研究,但是實際上依舊很難對第一次東征的整個十字軍兵力做出準確的估計。學者大衛·尼科爾認為隊伍中擁有30000至35000名十字軍,包括五千騎兵;雷蒙德的兵力數字最高,麾下坐擁8500步兵和1200騎兵。[64]

讓·富凱所作的「十字軍到達君士坦丁堡」

西來的十字軍並未攜帶很多的糧餉,因而希望東羅馬皇帝阿歷克塞能夠給予他們充足的物質支持。阿歷克塞對此相當警惕,一部分是由於受到平民十字軍的前車之鑑,另外也是因為十字軍陣中有著他此前的老對手——諾曼人博希蒙德——他曾經跟隨其父羅貝爾·吉斯卡爾多次入侵拜占庭,而且博希蒙德可能在駐紮在君士坦丁堡城外的時候還試圖進攻這座城市。[65]

十字軍曾希望阿歷克塞一世可以領導他們,但皇帝本人卻對此毫無興趣,他專注於將這群西歐前來的煞星儘快運送至海峽東岸。[66]作為對供給糧餉和其他補給品的回報,阿歷克塞要求十字軍將領向他效忠,並承諾把從突厥人手中奪回的土地歸還拜占庭帝國。戈弗雷率先立誓表忠,其他大部分諸侯也效仿戈弗雷的做法,不過當十字軍大隊進入君士坦丁堡後便開始表現出渴望搜刮百姓的形跡,幾乎爆發軍隊與市民之間的衝突。雷蒙德拒絕了宣誓,但他保證不會做出對帝國有害的事情。在將所有的部隊送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後,阿歷克塞給予了即將迎戰塞爾柱人的十字軍眾將們一些應敵的建議。[67]

圍困尼西亞

1097年上半年,十字軍大軍越過海峽,隱士彼得和他手下倖存的平民十字軍加入了新至的大軍。此外,阿歷克塞派遣了曼努埃爾·伯托米特斯塔第吉歐斯兩位拜占庭將領予以協助。十字軍將首戰目標指向了尼西亞。尼西亞原本是拜占庭統治下的城市,但淪陷後成為基利傑阿爾斯蘭一世的羅姆蘇丹國都城。阿爾斯蘭正在安納托利亞中部與土庫曼人達尼什曼德王朝作戰,低估了西來的十字軍,而將金庫和眷屬都留在了後方的尼西亞城內。[68]十字軍隨即開始長時間圍困這座城市。當阿爾斯蘭得知消息後,勒馬回頭,在5月16號向十字軍展開進攻,但被出乎其意料的龐大隊列所逼退。在接下來的戰役中,基利傑阿爾斯蘭一世腹背受敵損失慘重。[69]

對尼西亞的圍攻一直持續,然而十字軍發現無法封鎖城市所在伊茲尼克湖的水源,因而圍困所獲甚微。為了破城,阿歷克塞通過滾木運輸為十字軍提供戰船。6月18日,尼西亞城的突厥人守軍宣布投降。[70]這座城市被移交給拜占庭軍隊,這通常被描述為帝國和十字軍此後分歧的源頭:拜占庭的旗旐重新飄揚於尼西亞城的牆頭,十字軍被禁止搜刮,甚至除了少量的隨軍樂隊外被完全禁止入城。不過這些政策完全符合出征前他們對皇帝的宣誓,而且阿歷克塞一世也承諾為十字軍的戰果提供優厚的報酬。正如托馬斯·阿斯布里基所寫:「攻陷尼西亞是十字軍與拜占庭通力合作的成果。」[71]在移交尼西亞託管完畢後,十字軍繼續向耶路撒冷挺進。布盧瓦伯爵史蒂芬二世在寫給妻子阿德拉的信中稱,他堅信接下來的旅程會耗費五周的時間,[72]但實際上這段時間達兩年之久。

多里留姆之戰

1098年,鮑德溫進軍埃德薩,受到了亞美尼亞牧師們的歡迎

6月末,十字軍繼續穿梭在安納托利亞半島上,期間一直有拜占庭將軍塔第吉歐斯的部隊陪伴,而且他們也十分相信阿歷克塞會派遣更多的援軍來協助他們。為了便於統率,十字軍一分為二,分別由諾曼人和法國人領導。[73]兩隊約定在多里留姆城會師,然而行進更快的諾曼人於7月首日遭受阿爾斯蘭的攻擊。在尼西亞被擊退之後,阿爾斯蘭集結了更多的兵力,卷土殺回,以高機動性的騎射手將諾曼十字軍包圍。被圍的十字軍「部署成嚴密的防禦陣型」,[74]將輜重裝備和非戰鬥單位藏於陣中心,並遣人突圍求援。法國人領導的十字軍隨後趕到,戈弗雷突破了突厥人的戰線,阿希馬爾主教則從後方包抄;突厥人原本希望殲滅諾曼十字軍,沒有預料到援軍到達如此迅速,猝不及防,之後收兵撤退。[74]

此後,十字軍長驅直入,但阿爾斯蘭在後撤的途中將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焚毀殆盡,因此快速的行進並不那麼歡欣。時至酷暑,十字軍缺糧少水,軍中許多人畜因此喪生。[75]沿途一些信奉基督教的同胞有時會給大軍提供一些食物,但遠不及行軍作戰所需,因此十字軍一有機會就進行掠奪。個別將領為了總領導權而爭執,儘管他們中除阿希馬爾主教公認為精神領袖之外,並沒有一位強勢到足以掌控全局的人。穿過奇里乞亞山口後,鮑德溫一世開進幼發拉底河畔的亞美尼亞,期間他唯一可以認領歐洲領土和財富的途徑隨著妻子死於征途而泡湯,他也沒有了返回歐洲的理由。鮑德溫決心在聖地攫取一塊自己的封地,他認埃德薩軍事長官埃德薩的索羅斯為父。索羅斯雖為亞美尼亞人卻推行希臘正教會,因而招致許多不滿。1098年,索羅斯在一場很可能由鮑德溫所煽動的暴動中被刺殺。[76]3月,鮑德溫繼承成為新的統治者,建立了首個十字軍國家埃德薩伯國[76][77]

圍困安條克

古斯塔夫·多雷的浮雕,描述博希蒙德正在攀爬安條克的城牆

與此同時,十字軍大軍正趕往安條克,這座城市位於君士坦丁堡至聖城耶路撒冷半程的位置上。布盧瓦的史蒂芬將其描述為「一座超越信仰的固若金湯的偉大之城」,十字軍對於突襲並奪取這樣一座城市感到棘手。[78]與其寄希望於以武力迫使敵軍投降,不如在城中尋求反叛者的內應——這個戰術早在塞爾柱突厥人從拜占庭手中奪取安條克時就已被使用。1097年10月20日,十字軍對安條克城展開圍困。[79]在八個月的圍困期間,十字軍擊退了由杜卡克法赫爾·穆爾克·拉德溫英語Fakhr al-Mulk Radwan率領的兩支塞爾柱援軍。[80]由於安條克面積較大,十字軍無法完全包圍這座城市,守軍因此在被圍期間依舊可以獲取供給。[81]1098年3月,「薩克森十字軍」從海路前來支援,並從西方帶來了更充裕的軍需補給。

1098年5月,摩蘇爾卡布卡領軍前往安條克解圍。塔蘭托的博希蒙德依靠賄賂買通了一個名叫菲魯斯的亞美尼亞人,使這個塔樓守軍成為內應。7月,十字軍入城,屠殺了幾乎所有的城中居民。[82]不過沒過幾日,卡布卡的穆斯林援軍到來,反將十字軍圍困在安條克。[83]被圍的十字軍幾乎潰不成軍,此時,一位名為彼得·巴塞洛繆的修道士聲稱聖安得烈託夢告知城內埋藏有聖槍,儘管遭到了一些質疑,但這個標記卻大大鼓舞了十字軍。[80]

1098年6月28日,由於卡布卡在組織不同派系兵力上的無能,在安條克城外被十字軍擊潰。[84]根據基督徒目擊者稱,在戰役中,他目睹了一支基督聖人隊伍前來援助十字軍,削弱了卡布卡的軍隊。

博希蒙德指責阿歷克塞在十字軍被圍時未予以支援,因此此前所有立下的誓言均應作廢,拒絕再效忠於拜占庭。博希蒙德進而宣稱安條克為自己的封地,但沒有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尤其是遭到土魯斯伯爵雷蒙德的反對)。在貴族們的爭執中,十字軍在1098年暫緩了征程。談及這段歷史,歷史學界的一個共同觀點認為,法蘭西北部的法蘭克人、法南部的普羅旺斯人,以及義大利南部的諾曼人都認為自己來自不同的「國家」,糾紛的展開完全是因為他們意圖提高自己的個人地位。有些人將紛爭的來由指向個人野心膨脹的十字軍將領,認為他們應受指責。[49]

一場瘟疫降臨到十字軍陣中,在內的許多人患病致死,這之中包括死於8月1日的阿希馬爾主教。[85]馬匹數量也驟減,更糟糕的是,當地的穆斯林農民拒絕為基督十字軍提供食品。12月,在阿拉伯城鎮邁阿賴努阿曼被攻克後,發生了中世紀記錄較詳細的一次人類同類相殘事件。[86]卡昂的拉多夫寫道,「在邁阿賴努阿曼,我們的軍隊將成年的異教徒放入鍋內煮;而兒童則被切碎後烤熟以供食用。」[87]與此同時,未成年的騎士和許多士兵日益地感到不安,恐懼繼續踏上前往耶路撒冷的道路,而他們的將領們則仍在喋喋不休的爭吵著。最終於1099年初,征程重新開始,博希蒙德則留了下來,建立了安條克公國[49]

重啟征程

沿著地中海海岸南下,除了圍攻的黎波里的亞卡之外,十字軍幾乎沒有遇到抵抗。[88]這是由於地方的統治者更傾向於保持安寧,非但沒有抗爭,反而為大軍輸送補給。6月7日,十字軍抵達耶路撒冷,一年前,聖城剛剛被法提瑪王朝從塞爾柱人手中奪取。十字軍中的許多人在經過長途跋涉,勞累不堪,最終在見到這座聖城後哭泣不止。[89]

圍困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圍攻戰

當十字軍來到耶路撒冷城外,他們看到的是滿目貧瘠,缺食少水的鄉村景象,不但迥異於想像中的聖地風貌,而且還隨時會有被地方法蒂瑪統治者襲擊的危險。此時的十字軍缺少足夠的兵力、補給與時間,完全做不到像在安條克時那樣去封鎖城市。於是他們更寄希望於強攻破城。[89]對於這支前往耶路撒冷時僅有12000人(包括1500的騎兵)的隊伍而言,也許別無選擇。[90]這支軍隊由來自西歐各個地方,效忠不同宗主的成員構成,彼此間的原有的情誼也在不斷降低。例如當戈弗雷和坦克雷德在城北安營之時,雷蒙德卻前往城南紮寨。此外,普羅旺斯來的士兵並未參加6月13日的首次攻城。這次攻擊很可能並不是一次正經的作戰,而只是一次徒勞的投機,而當他們翻上耶路撒冷的外牆時,又被內城的守軍所打退。[89]

首次嘗試失敗過後,多位十字軍領袖組織了一場會議,一致認為未來的攻擊應在合理的協同之下進行。6月17日,古列爾莫·安布里科英語Guglielmo Embriaco帶領一幫人自熱那亞來到雅法,為十字軍帶來熟練的工程技師,更甚的是他們將自己的船隻拆除以獲取木材,製造工程機器。[89]而當名為彼得·德西德流斯的修道士聲稱透過神的視野了解取勝之道後,十字軍士氣大漲。彼得傳授的方法是令士兵齋戒,並赤腳繞著耶路撒冷城牆,城牆會自動倒塌——這套說辭與《聖經》中約書亞傑里科的故事並無二致。[89]經過三天的齋戒後,7月8日,十字軍開始按照彼得·德西德流斯的指示行動,不久之後,各派系的爭執開始化解,進而走向公開的和睦。爾後傳來法提瑪王朝的援軍開始從埃及啟程的消息,激勵十字軍下決心再次強攻聖城。[89]

最後一次對耶路撒冷展開的強攻開始於7月13日。雷蒙德的軍隊從南門攻擊,其他部隊則強攻北部的城牆。一開始,普羅旺斯人在城南進展甚微;而北部的十字軍表現得更好,雖然緩慢,但穩定地消耗著敵方守軍。7月15日,兩端同時展開最終的強攻,最終北部的內城城牆被攻破。在淪陷的恐慌中,守軍在兩端都放棄了繼續防禦,十字軍隨之破城而入。[91]

大屠殺

臭名昭著的大屠殺接踵而至,是一次「極端的暴力和煎熬式的信仰」。[92]十字軍成員認為攻陷耶路撒冷後勢必會展開大屠殺。但是有些歷史學家提出屠戮的規模或許在中世紀晚期的資料中被誇大——部分受到穆斯林的資料的影響,部分是對十字軍用於描述異教徒末日的記錄的誤解。[91]現世的穆斯林對於中世紀這次大屠殺的話題多以靜默回應。[91]

在北部城牆被攻破後,潰敗的防禦者們逃往聖殿山,坦克雷德則帶人緊追不捨。坦克雷德的手下在耶路撒冷在守軍在此處設防前殺到,屠殺了不少敵軍士兵,殘餘者前往阿克薩清真寺避難。之後,坦克雷德叫停了屠殺,為清真寺中的人們提供保護。[91]當城南的守軍聽聞北邊失守後,他們也放棄了防守並逃亡堡壘,雷蒙德及普羅旺斯士兵於是也殺入城內。耶路撒冷的駐軍統率伊夫蒂哈爾·亞德-道拉英語Iftikhar ad-Daula與雷蒙德達成了一項協議,堡壘中的軍隊偃旗投降,以換取雷蒙德使他們安全撤往亞實基倫的保證。[91]當日餘下的時間內屠殺仍在持續。穆斯林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戮,躲進教堂的猶太人們也被十字軍縱火焚燒致死。接下來的幾日內,坦克雷德在清真寺的俘虜同樣被殺死。雖說如此,城內還是有穆斯林和猶太人在屠殺中倖存,他們或成功逃生,或被贖回。[91]而城中的基督教徒卻因圍攻戰前被統治者驅逐而因禍得福,沒有遭遇屠殺的不幸。[91]

耶路撒冷王國的建立

耶路撒冷聖墓教堂內的刻紋

7月22日,聖墓教堂內舉行會議為新創建的耶路撒冷王國確立國王。土魯斯的雷蒙德最初拒絕被選為國王,或許是在展示自己的虔誠,但他很可能依舊希望其他貴族保持對他的支持。[93]雷蒙德做讓步行為後,戈弗雷成為了較大的熱門。雷蒙德對局勢的發展感到憤怒,於是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了聖城。關於戈弗雷的頭銜的確切性質與含義存在著一些爭議。儘管廣泛傳言他的的頭銜為「Advocatus Sancti Sepulchri」(聖墓的「維護者」或「防衛者」),不過這個名稱只有一次出現在信件中,而且不是戈弗雷所寫。戈弗雷本人似乎使用過「princeps」這樣更含糊的字眼,或是沿用那下洛林的「公爵」稱號。根據泰爾的威廉在12世紀晚期的文獻,戈弗雷已經演變為十字軍掌控下耶路撒冷的傳奇性英雄,被描述為拒絕在耶穌戴上「荊棘王冠」的地方頭戴「金色王冠」的人。[94]當時十字軍中的編年史作者修士羅伯特英語Robert the Monk的資料則顯示戈弗雷的頭銜即是「國王」。[95][96]

阿斯卡隆戰役

一副關於阿斯卡隆戰役場景的浮雕作品

在前往耶路撒冷的途中,十字軍曾一度希望與法提瑪王朝議和,但無濟於事。當他們奪取耶路撒冷之後,得知法蒂瑪軍隊即將來襲。8月10日,戈弗雷帶著餘下的部隊行軍一日,來到阿斯卡隆附近。[97]據估計,法提瑪王朝投入戰鬥的軍力大約為5萬人(也有推測為2至3萬人),由塞爾柱突厥人、阿拉伯人波斯人庫德人衣索比亞人組成,統帥是王朝在埃及維齊爾阿夫達·沙漢沙阿。而十字軍,隨軍的編年史作者阿吉萊爾的雷蒙德英語Raymond of Aguilers預計只有1200的騎兵和9000步兵。8月12日,十字軍的偵查兵發現了法蒂瑪軍隊的營寨,且就在十字軍行軍路線的前方。[97]雖然兩軍軍力懸殊,但十字軍打了一個出其不意,而且法蒂瑪軍疏於準備,戰役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隨後阿法達沙阿就下令撤兵至亞實基倫城內,並強化了城防。[98]翌日,十字軍得知阿法達沙阿已乘船撤回埃及,於是便將法蒂瑪軍營寨中剩餘的東西掠奪一番,打道回府。回到耶路撒冷後,大部分的十字軍士兵都選擇回西歐老家。[98]

1101年十字軍

1101年十字軍在安納托利亞半島的路線圖

奪取聖城和聖墓教堂,象徵著十字軍履行並完成他們立下的誓言。[99]但有一部分人在到達耶路撒冷之前便已返回歐洲,還有一些人從未離開過歐洲。當東征成功的消息傳開後,許多這樣的人被親戚嘲笑、蔑視,並被教宗逐出了教會。[100]而那些堅持到最後來到聖城的十字軍也大多在事後回到了歐洲,據記載,只有大概百來位騎士於1100年留在了新建立的王國中。[101]戈弗雷只統治了一年時間,便於1100年7月逝世。戈弗雷的兄弟,埃德薩的鮑德溫接過了王冠,也是第一位使用耶路撒冷國王頭銜的人。

隔年,1101年十字軍啟程,成員中包括布盧瓦的史蒂芬、韋爾芒杜瓦的于格等先前中途返回的一些諸侯和士兵。在小亞細亞,遭遇塞爾柱人的這支十字軍幾乎全軍覆滅,不過殘餘存活下來的人來到了耶路撒冷並充實了王國的力量。[102]隨後幾年,在敘利亞港口做生意的義大利商人給予了新王國援助;同時,鮑德溫一世統治期間,聖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相繼成立。

後續

1135年的近東局勢,標註紅色十字的為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後建立的十字軍國家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建立了埃德薩伯國安條克公國耶路撒冷王國和位於巴勒斯坦的黎波里伯國四個「十字軍國家」,亞美尼亞難民組成的奇里乞亞亞美尼亞王國等國也成為了十字軍的盟友。

回到西歐的那些曾到達耶路撒冷的十字軍成員被視為英雄。例如,為表彰法蘭德斯的羅伯特的戰功,他被冠以「耶路撒冷」(Hierosolymitanus)的稱號。而在布永的戈弗雷死後,他的一生流傳為傳奇。[103]在西歐,許多政治局勢因某些人物離開故土去參加東征而受到重大影響。比如羅貝爾·柯索斯參加十字軍後,他的弟弟亨利一世在英格蘭繼承了他的王位,間接導致了1106年的坦什布賴戰役[104]

同時,十字軍國家的建立大大緩解了塞爾柱人加於拜占庭帝國頭頂的壓力,拜占庭也在十字軍的幫助下收復了部分安納托利亞的土地,而且在12世紀度過了一段相對和平、繁榮的歲月。[105]首次十字軍東征對於東邊的穆斯林王朝的影響顯得遲緩但重要。1092年,馬立克·沙一世死後,塞爾柱帝國走向動盪與分裂,拜占庭向天主教會的求援使得塞爾柱人之後面對的是拉丁國家的協同防禦。東西教派的合作艱難維持了幾十年,然而地中海東岸從埃及到敘利亞直到巴格達的土地都在穆斯林國家的掌控下,有著各種呼籲將十字軍驅逐出去的聲音,[106]在後來薩拉丁阿尤布王朝連結周邊區域並收復耶路撒冷之時達到高潮。[107]

創作靈感

東征的成功激發了12世紀法國詩人文學創作的靈感,他們開創名為「武功歌」的體裁來歌頌戈弗雷以及其他十字軍的戰功。其中的部分——如《安提奧奇之歌》——是接近歷史題材的;而其他一些作品則完全是魔幻題材,描述與巨龍的戰鬥,或是將戈弗雷與傳說中的天鵝騎士聯繫在一起。《Crusade cycle》就是一部較為出名的武功歌。[108]首次東征也為後世的藝術家提供了題材。1580年,托爾夸托·塔索撰寫了虛構史詩《被解放的耶路撒冷》。格奧爾格·弗里德里希·亨德爾據塔索的著作編寫了歌劇里納爾多》。類似的,朱塞佩·威爾第以19世紀的詩人托馬索·格羅西的敘事詩《倫巴第人在第一次十字軍中英語I Lombardi alla prima crociata》為基礎,創作出一部同名歌劇《倫巴底人》(I Lombardi )。

參見

注釋

  1. ^ 「他們(薩克森人)攻占了哥特人的王國,時至今日仍固執地據為己有;基督徒不懈地與之抗爭,戰鬥晝夜不止;直到神旨下令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從此驅逐。阿門。」[4]
  2. ^ 諾曼人羅傑一世於1018年前往。之後,外地的基督教冒險者陸續前往阿拉貢:1063年爆發的巴爾巴斯特羅之戰;1069年,薩拉戈薩的穆克塔迪爾對遠征者感到恐懼;1073年,羅西伯爵埃布勒斯二世計劃了一次遠行;阿基坦公爵威廉八世於1080年從阿拉貢打道回府;1087年,卡斯提爾王國在薩拉卡戰役中戰敗後,一支法國軍隊旋即趕來援助桑丘·拉米雷斯;貝亞恩子爵桑提拉五世於1088年前往特納谷;1101年,「十字軍」中來自法國的一支力量在阿拉貢與納瓦拉的彼得一世的率領下來到薩拉戈薩。[5]
  3. ^ 史蒂芬·朗西曼是一位學識淵博的學者。儘管歷史學術博大精深,但可毫不誇張地說與十字軍相關的多數廣為人知的學說都出自於他。

參考文獻

引用

  1. ^ Asbridge 2012,第42頁,The Call of the Cross.
  2. ^ Tyerman 2006,第51–54頁.
  3. ^ Cowdrey 1977,第1–29頁.
  4. ^ 4.0 4.1 Fletcher 1987,第34頁.
  5. ^ 5.0 5.1 Nelson 1978,第697頁.
  6. ^ Riley-Smith 2005,第7頁.
  7. ^ Asbridge 2004,第3–4頁.
  8. ^ Riley-Smith 1991,第5–8頁.
  9. ^ Asbridge 2004,第17頁
  10. ^ 10.0 10.1 Treadgold 1997,第8 Graph 1頁.
  11. ^ Asbridge 2004,第15–20頁.
  12. ^ Holt 1989,第11, 14–15頁.
  13. ^ Gil 1997,第410, 411 note 61頁.
  14. ^ Holt 1989,第11–14頁.
  15. ^ Erdmann 1935.
  16. ^ Riley-Smith 1991,第1頁.
  17. ^ Runciman 1980,第76頁.
  18. ^ Runciman 1980,第31頁.
  19. ^ Runciman 1980,第30–31頁.
  20. ^ Gil 1997,第420頁; 關於塞爾柱在巴勒斯坦地區的活動,可詳閱第410-412頁.
  21. ^ Michael the Syrian,第170-171頁.
  22. ^ Asbridge 2004,第17頁; 關於烏爾巴諾二世的個人動機,可參閱19 - 21頁.
  23. ^ 23.0 23.1 Vryonis 1971,第85–117頁.
  24. ^ Madden 2005,第7頁.
  25. ^ Tyerman 2006,第56–57頁.
  26. ^ Riley-Smith 2005,第17頁.
  27. ^ William of Tyre,第60頁.
  28. ^ Riley-Smith 2005,第10–12頁.
  29. ^ William of Tyre,第65–66頁.
  30. ^ Asbridge 2004,第15頁.
  31. ^ Asbridge 2004,第32頁.
  32. ^ Munro 1906,第231–242頁.
  33. ^ Peters 1998.
  34. ^ Asbridge 2004,第31–39頁
  35. ^ Riley-Smith 2005,第8頁.
  36. ^ Tyerman 2006,第65頁.
  37. ^ Asbridge 2004,第46–49頁.
  38. ^ Asbridge 2004,第65–66頁.
  39. ^ Asbridge 2004,第41頁.
  40. ^ Asbridge 2004,第68頁.
  41. ^ Asbridge 2004,第69頁.
  42. ^ Riley-Smith 1998,第15頁.
  43. ^ Asbridge 2004,第69–71頁.
  44. ^ Asbridge 2004,第55–65頁.
  45. ^ Riley-Smith 1998,第21頁.
  46. ^ Asbridge 2004,第77頁.
  47. ^ Asbridge 2004,第71頁.
  48. ^ Riley-Smith 1998,第93–97頁.
  49. ^ 49.0 49.1 49.2 Neveux 2008,第186–188頁.
  50. ^ Asbridge 2004,第78–82頁.
  51. ^ William of Tyre,第82–85頁.
  52. ^ Asbridge 2004,第80–81頁.
  53. ^ 53.0 53.1 Riley-Smith 2005,第28頁.
  54. ^ Asbridge 2004,第82頁.
  55. ^ Riley-Smith 2005,第26–27頁.
  56. ^ Asbridge 2004,第101–103頁.
  57. ^ Riley-Smith 1991,第50頁.
  58. ^ Asbridge 2004,第84–85頁.
  59. ^ Tyerman 2006,第102頁.
  60. ^ 60.0 60.1 Tyerman 2006,第103頁.
  61. ^ Riley-Smith 2005,第24頁.
  62. ^ Tyerman 2006,第103–106頁.
  63. ^ Asbridge 2004,第103–105頁.
  64. ^ Nicolle 2003,第21, 32頁.
  65. ^ Asbridge 2004,第106頁.
  66. ^ Asbridge 2004,第110頁.
  67. ^ Asbridge 2004,第110–113頁.
  68. ^ Asbridge 2004,第117–120頁.
  69. ^ Asbridge 2004,第124–126頁.
  70. ^ Asbridge 2004,第126–130頁.
  71. ^ Asbridge 2004,第130頁.
  72. ^ Tyerman 2006,第122頁.
  73. ^ Asbridge 2004,第132–34頁.
  74. ^ 74.0 74.1 Asbridge 2004,第135頁.
  75. ^ Asbridge 2004,第138–39頁.
  76. ^ 76.0 76.1 Hindley 2004,第37頁.
  77. ^ Runciman 1980,第149頁.
  78. ^ Hindley 2004,第38頁.
  79. ^ Hindley 2004,第39頁.
  80. ^ 80.0 80.1 Asbridge 2004,第163–187頁.
  81. ^ Tyerman 2006,第135頁.
  82. ^ Runciman 1987,第231頁.
  83. ^ Tyerman 2006,第142–143頁.
  84. ^ Tyerman 2006,第137頁.
  85. ^ Lock 2006,第23頁.
  86. ^ Runciman 1987,第261頁.
  87. ^ Hotaling 2003,第114頁
  88. ^ Tyerman 2006,第150頁.
  89. ^ 89.0 89.1 89.2 89.3 89.4 89.5 Tyerman 2006,第153–157頁.
  90. ^ Konstam 2004,第133頁.
  91. ^ 91.0 91.1 91.2 91.3 91.4 91.5 91.6 Tyerman 2006,第157–159頁.
  92. ^ Tyerman 2006,第159頁.
  93. ^ Tyerman 2006,第159–160頁.
  94. ^ William of Tyre.
  95. ^ Riley-Smith 1979,第83-86頁.
  96. ^ Murray 1990,第163-178頁.
  97. ^ 97.0 97.1 Baldwin 1969,第340頁.
  98. ^ 98.0 98.1 Baldwin 1969,第341頁.
  99. ^ Lock 2006,第141頁.
  100. ^ Riley-Smith 2005,第35頁
  101. ^ Tyerman 2006,第161頁.
  102. ^ Lock 2006,第142–144頁.
  103. ^ Baldwin 1969,第379–380頁.
  104. ^ Neveux 2008,第176–177頁.
  105. ^ Baldwin 1969,第404–405頁.
  106. ^ Baldwin 1969,第443–447頁.
  107. ^ Baldwin 1969,第616–620頁.
  108. ^ Edgington,第23-37頁.

來源

主要參考書籍
  • Albert of Aix, Historia Hierosolymitana
  • Anna Comnena, Alexiad
  • Guibert of Nogent, Dei gesta per Francos
  • Fulcher of Chartres, Historia Hierosolymitana
  • Gesta Francorum et aliorum Hierosolimitanorum, (anonymous)
  • Ibn al-Qalanisi, The Damascus Chronicle of the Crusades
  • Michael the Syrian, Chronicle
  • Peter Tudebode, Historia de Hierosolymitano itinere
  • Raymond of Aguilers, Historia Francorum qui ceperunt Iherusalem
  • William of Tyre (編). A History of Deeds Done Beyond the Sea. 
主要網絡資料
其他參考文獻

外部連結

十字軍東征
第一次 | 第二次 | 第三次 | 第四次 | 第五次 | 第六次 | 第七次 | 第八次 | 第九次 | 北方十字軍 | 尼科波利斯十字軍